“小喬，小喬！醒醒！”柳齊瘋了似的搖晃著昏迷的程喬。

幻境發生爆炸的瞬間，他和程喬彎下腰不停幹嘔，等他直起腰就看到程喬倒在地上，任憑他怎麽叫都醒不過來。他思考著如何才能帶著兩個昏迷的家夥離開幻境，逃離烏閑山時，程喬忽然瘋狂大笑，笑聲特別滲人。柳齊以為她醒了，結果一看她竟然閉著眼，這可把他嚇夠嗆，趕緊掐人中晃蕩肩膀，說什麽都要把撒癔癥一樣的程喬喚醒。

在柳齊的折騰下，程喬緩緩睜開眼，腦袋昏昏沈沈的，根本不記得自己在哪裏。

“小喬？小喬還認得我嗎？”柳齊既憂又喜，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。

“嗯？柳齊，你幹嘛？”程喬晃晃腦袋，頓時一陣天旋地轉，要不是柳齊及時扶住她，她非得臉著地不可。

“我們在哪兒啊？我這是怎麽了？”程喬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嘶啞，像是長期咆哮的後遺癥，可她的喉嚨根本不痛。

“我們在烏閑山啊！我還想問你怎麽了呢，怎麽說暈就暈，暈了還哈哈笑呢？”見程喬恢覆了神智，柳齊長出口氣，他真怕沒能救下徐怡，倒把程喬搭進去了。

程喬費力地坐好，反覆回憶剛剛經歷的一切，那些仇恨和憤怒明顯不屬於她，而是那個戴眼鏡的中年人，爆炸時，他和胖領導的位置離廠房較遠，所以才能保留相對完整的屍體，其他正在上工的工人卻沒這麽幸運，都被炸碎了。

戴眼鏡的中年人很憤怒，很無助，而供貨商的出現點燃了他的仇恨，他想報仇，想讓那個害死自己，害死工人們的混蛋血債血償。可不知道為什麽，他似乎不懂附身，也不知道做鬼可以擁有常人沒有的能力，過了很長時間才在機緣巧合下附身在供貨商身上，再利用供貨商完成了新年夜的又一次爆炸。

那晚他們看到的跨年焰火，不止是市裏頭準備的，還有一部分是戴眼鏡的中年人制作的，這也是每個觀看焰火的人都在不知不覺間安靜下來，本該開心的時刻卻感受到濃濃哀傷的原因，他在用自己的方式，講述著自己經歷。

他在覆仇，也在覆仇的過程中，得到了解脫。

“天快亮了，咱們準備出山吧。”

聽柳齊這麽說，程喬才發現天邊泛白了，沒想到她竟然暈了一整夜，不過倒也弄清楚工廠爆炸的前因後果，只是她不明白，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已經報了仇，為什麽還要叫他們上山，還三番四次將徐怡弄過來，徐怡和這事沒關系，何必揪住她不放呢？

只是她自個兒現在手軟腳軟的，實在沒心思思考這些，先離開烏閑山，送徐怡去醫院才是正經。

……

二人成功出山，將徐怡就近送到桃島醫院，醫生檢查後說她是疲勞過度，休息幾天就沒事了。程喬懸著的心落回肚子裏，累得站都站不住，柳齊有些擔憂，問她要不要也做個檢查。程喬擺了擺手，她做檢查恐怕也是一樣的結果，被鬼折騰狠了而已，回家睡一覺就沒事了。

柳齊用徐怡的手機給她家裏人打了電話，然後帶著程喬回家。程喬一進門，連鞋都沒來得及脫就睡過去了，柳齊反應夠快，險險接住差點腦袋撞墻的她。

程喬這一覺睡得很沈，仿佛把最近沒睡好的覺一口氣都補了回來，沒做夢，中途也沒醒過，再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。

“徐怡醒過來了，她家裏人把她接回去了。”柳齊端來一碗粥，程喬興致缺缺地喝了幾口，沒滋沒味的。

“我問過她了，她說她那天本來在家睡覺的，自己也不記得怎麽出門的，更不記得向咱們求救的事。”

程喬早就猜到是這個結果，她更關心的是怎麽將幻境中所見的一切告知警方。那麽多人無聲無息地死去，她既然知道了，就該為他們做點什麽，想來這也是那個戴眼鏡的中年人把一切呈現給她的初衷。

“我調查過了，清華鞭炮廠本身就不是正規的工廠，是咱們看到那個胖老板私自鼓搗出來的，負責人和工人全死在爆炸中，所以出事後也沒人追究。”柳齊把整理好的資料遞給程喬，程喬翻了翻，心情更沈重了。

那個胖老板以前是開食品廠的，被人舉報工廠原材料以次充好後廠子開不下去了，結果他不但不反思自己，反而去開鞭炮廠，又玩同樣的手段。可鞭炮和食品能一樣麽，最終釀成慘禍。而那個供貨商也不是什麽正經商人，表面上光鮮亮麗，私底下沒少吃回扣，深究起來，就是個活該把牢底坐穿的貨。

如今供貨商的家人聯系不到他就向警方報了警，警方當做人口失蹤案在查，暫時還沒想到他和烏閑山的爆炸有關系。

接下來的幾天，警方的調查進展迅速，在供貨商包養的小三兒家裏找到一封供貨商留下的遺書，說是遺書，不如說是認罪書，裏面將他這些年吃過的回扣，做過的見不得人的交易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，著重強調了清華鞭炮廠的爆炸，後面附上了所有死於爆炸的工人名單。警方按照名單一個個核實，發現這些人全都下落不明，家裏人還以為他們是在外面打工太忙沒時間回家過年，殊不知早在幾個月前，他們就死了，連屍體都沒留下。

清華鞭炮廠爆炸案轟動全城，所有媒體都在爭相報道事件調查進展，程喬瀏覽著最新進度，心裏卻說不出地悲傷。切身體會過死亡之後的迷茫和絕望，仇恨與憤怒，她的內心受了極大震撼，經常一閉上眼就想起爆炸發生時的慘烈，想起戴眼鏡的中年人無助地站在廢墟之上，那種痛苦如附骨之疽，死死纏繞著她，讓她深陷其中，無法自拔。

柳齊發覺她的異狀，主動帶她出去散心，不管去哪兒，程喬都提不起興致，她甚至想過自己是不是心理出了問題，可心理醫生說她很健康，不需要做心理疏導。不是心理上的問題，難道精神出問題了？

求解無門，程喬只好用繁忙的學習和工作轉移註意力，鄧佳和父母旅游歸來，她又要給小姑娘做家教了，剩餘時間回大學城送外賣，每天忙到腳不沾地，幾乎回到宿舍就能睡過去。

在這樣的忙碌中，寒假結束，新學期正式拉開帷幕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